發布時間:2013-07-23 點擊:14
10年間,旅游行業完成了從與互聯網聯系最薄弱到最緊密的大蛻變。
在剛剛過去不久的2013年3月份,不堪重負的BBC終于宣布,將《Lonely Planet》(以下簡稱《LP》)出售給NC2 Media。交易價格為7780萬美元,僅為收購價格的35%。
而就在10年之前,攜程登陸美國資本市場,《LP》進入中國,定位為海外游的窮游網開始創業。
在那時,旅游對中國人來說可能還是一種奢侈品。“驢友”和“背包客”對于中國人來說還是新鮮詞匯。而《LP》所倡導的旅游方式,對于絕大多數的中國旅行者來說都十分遙遠。對于他們來說,無論是國內游或者國外游,都只能選擇跟團,之后讓別人決定自己的旅行路線與內容。
10年之前的旅游行業,尚歸屬于“傳統行業”,頂多可以稱作為“裹著互聯網外衣的傳統行業”(即鼠標+水泥)。
在10年之間,中國人的旅游理念已經發生了極大變化——《LP》所倡導的理念已經深入人心。然而,與此同時,“旅游”的概念卻發生了質的改變,并且這一概念下面正在裹挾進來越來越多的東西——無論是涉及旅游的信息工具,還是衣食住行的需求,抑或是旅游行業本身的商業模式,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。
所以,站在2013年的移動互聯網大潮上前后觀望,《LP》被賤賣這一事件成為了旅游行業10年間巨變的最佳注腳。
已經裹挾進眾多需求的旅游行業,實際上已經在10年間,由一個傳統行業變成了與互聯網結合最緊密的行業之一。
這種轉變過程,是互聯網改造傳統行業的絕佳案例,也是互聯網影響人類社會的一個縮影。
2003年,在德國一邊上學一邊給雅虎打工的肖異,發現內地人對海外旅行的知識知之甚少。那時候,他在廣場上見到的內地人幾乎都是西服革履的商業旅行團。像他這樣的耍單的留學生,則總是被西方人誤認為是日本人或者港臺人。
隨后,攜程在2003年登陸納斯達克大大鼓舞了肖異,使他在2004年2月創辦了窮游網。他認為,國人能夠接觸到的海外旅游信息的渠道極為單一,而這正是窮游網可以填補的空白。
幾乎與此同時,在澳大利亞一所大學商學院即將畢業的蔡景暉,給已經定居在澳洲的《LP》的創始人——惠勒夫婦寄去了一份商業企劃書,內容是將《LP》引進到“驢友”這個詞剛剛在年輕人中間流行起來的中國。
與當時的大多數國人不同,對于肖異和蔡景暉這樣的已經習慣于只身闖天下的人而言,帶著自由上路才算是真正的旅游。
與他們不謀而合的還有馬蜂窩的兩位創始人——陳罡和呂剛。他們二人在搜狐網做同事期間,就已經是圈內聞名的背包客了。但他們發現,他們強烈的分享旅途體驗的愿望,在當時難以找到一個合適的平臺去實現——博客過于繁雜且查找不便,豆瓣不錯但對圖片支持太差,攝影論壇又過于聚焦于攝影,旅游論壇同時充斥著大量廣告貼——所以,陳、呂二人便索性在2006年創辦了馬蜂窩社區,打算辦一個純粹的旅行者分享網站。
實際上,上面所提及的身在世界三地的這3組創業者,都趕上了旅游行業的大變革時代。而這種大變革,主要體現之一是對旅游產品的需求個性化。這一過程發生在2004~2010年之間。
在這個時間段之前,基本上只有在這三組“錢、閑具備”的創業者條件之上的人群(這也是國外較早普及度假游的原因),才可以選擇個性化的旅游方式。而一般人群還只能跟團出行,購買“上車睡覺,下車拍照”的標準化旅游產品,偶爾還會遇到被強迫購物的糾紛。
在這種初級的旅游觀念里面,“看”是最重要的內容,旅行者可以自我掌握的環節很少。但隨著中國城市人群收入水平的提高,越來越多的中國城市白領人群,正在拋開旅行社,走上《LP》所倡導的自由旅程——不僅僅是“看”,而是溝通、是體驗、是“旅途中的人生”。
除了經濟因素之外,旅游信息的逐步通暢,是旅游個性化的另一個推動力量,它進一步降低了旅游的成本。這主要表現為以攻略面貌出現的旅游書籍開始在書店中大量出現(《LP》即在此時來到中國),以及Kayak和去哪兒的出現。
“Kayak和去哪兒的出現,是旅游個性化的第一階段。” 陳罡對《商業價值》說。在他看來,攜程和藝龍(即Expedia模式)在很長時間內都只是把線下的旅游搬到了線上,是“裹著互聯網外衣的傳統行業”。但Kayak和去哪這種比價引擎,則在很大程度上打破了信息的藩籬,幫助人們選擇更適合自己的旅游產品。
“這是互聯網改造旅游行業的一個里程碑。”陳罡說:“從這時開始,旅行者可以自己掌握的環節越來越多。”
“現在去趟泰國比去海南還要方便、便宜。”蔡景暉說:“旅游正逐漸成為一種高頻度使用的生活必需品。”
10年間旅游行業大變革的體現之二,是旅游內容——主要是游記與攻略——的數字化。
10年前,旅游內容以書籍和網絡垂直社區的兩種方式存在。其中,書籍的受眾要遠遠超過垂直社區的受眾,這一局面延續到了2010年。
垂直的旅游社區在中國的出現不可謂不早。早在世紀之交的時候,門戶網站就上線了旅游頻道,攜程網在初期也有名為“目的地”的旅游社區板塊。特別是北京的綠野網和深圳的磨房網,成為了中國背包客們的精神家園。
但這些以UGC(用戶生成內容)形態存在的旅游社區,卻有著明顯的缺陷:一方面,海外的旅行內容較少,不能滿足海外游客的需求;另一方面,優質旅行內容的作者不能保證作品的更新效率,UGC內容參差不齊,甚至 線下活動組織多于線上內容更新——后者至今仍是這些尚存于世的老牌垂直社區的短板。
于是,在2011年之前的日子里,精品的旅游內容和攻略,更多地出現于紙質書籍之上。以蔡景暉于2004引進中國的《LP》為例,在每年旅游旺季到來之前,光中關村圖書大廈一個銷售點,每月的銷量就會超過4000冊。此外,中國的職業旅行家群體也開始出現,他們靠載有新鮮內容和優質圖片的旅行游記版稅來賺錢養活自己,并賺取下次冒險的旅費。
在這個過程中,雖然2004年初誕生的窮游和2006年誕生的螞蜂窩,能夠區別于一般UGC旅游社區而做編輯精品內容的pgc(即專家制造內容)社區,但他們積累用戶的速度仍然十分緩慢,這些社區的影響還無法與《LP》等書籍抗衡。
然而,隨著2010年開始的智能終端的普及和移動互聯網的爆發,旅游內容的免費大餐和碎片化閱讀開始異軍突起——大量優質的旅游內容開始數字化到免費的App之中,紙質書籍和PGC社區之間對旅行者的影響力發生了逆轉。
以螞蜂窩為例,在其于2011年推出App產品之前,其社區在5年間積累的用戶總共才有10萬。而其首款App——旅行翻譯官在推出3個月之后,便獲得了50萬的下載量。截至2012年9月,旅游攻略和嗡嗡等App的下載量已經超過1000萬,今年4月份則突破了2000萬!
螞蜂窩和窮游們的好日子到來的時候,《LP》們的壞日子也就來到了。一直以來,《LP》以其字多圖少的可靠指南,拒絕植入廣告的純粹姿態和充滿人文主義的旅行見聞,成為了“背包客的圣經”。其至今已經推出了500冊遍布世界的不同目的地的精品旅行指南。其銷量占到所有英語旅行指南銷售數量的1/4。
然而,《LP》的這些優點,都在洶涌而來的旅游App面前不堪一擊。逐漸地,世界各地的旅行者們都選擇將沉重、內容更新緩慢的《LP》放置在了書柜中做收藏品,而行囊中帶著一款或多款移動設備踏上新的旅程。
于是,我們便看到了本文開篇的那一幕:強大如BBC的傳媒平臺也無法挽回《LP》的昔日輝煌。《LP》所倡導的那種完全釋放身心的個性旅游,在包括中國在內的全世界范圍內流行起來之后,《LP》自己卻成為了明日黃花,這不得不說是互聯網改造世界的力量使然。
其實,BBC從惠勒夫婦手中收購《LP》全部股份的2011年(BBC先于2007年收購了《LP》75%的股份),正是移動互聯網大爆發之年。而在被出售之前,《LP》已經有1/4的收入來自于數字渠道,其中包括各類App。
走向衰落的不僅僅是《LP》。往日披著自由光環的職業旅行家們,也不得不開始重新盤算自己的生計。前GE員工,知名職業旅行家谷岳最近出了自己的新游記《一路向南》。但新書的版稅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喜悅,他在記者面前不無失落地說:“不知道這本書出版后,接下來我該怎么生存?”
正是提前預判到了這種趨勢,在為《LP》工作了7年之后,蔡景暉告別了《LP》,加入了窮游網。
肖異向本刊表示,定位為PGC社區的窮游網,除了提供經過編輯的質量較高的旅游內容之外,現在每個月都會組織線上和線下的網友活動,加之社區中用戶之間的關系網絡,其能夠形成較高的用戶黏性。這些都是《LP》們所望塵莫及的。
“未來的旅游信息一定是電子化加個性化。這是紙質媒體所難以實現的。”蔡景暉對《商業價值》說:“由PGC社區出品的窮游錦囊,就是一個移動版的《LP》。”
2011年開始的移動互聯網的持續爆發,改變了諸多傳統行業,對于旅游行業來說也不例外。
值得注意的是,移動互聯網對旅游行業的改變,不僅僅是上文提到的“旅游內容數字化”。比這更重要的,是它將與旅行相關的衣、食、住、行、社交等各個領域,都打包裹挾在了“旅游”這一概念之下。
而這種裹挾的結果,就是導致“旅游中”這一之前與互聯網無甚關系的旅游環節,變為了與互聯網聯系最緊密的旅游環節。
在智能手機出現之前,與互聯網發生關系的,只是旅游前的信息查詢、OTA預訂和旅游后的內容分享。但當智能手機出現之后,旅途中分享、翻譯工具、導游工具、食宿點評以及地圖工具等,全部借助移動互聯網出現在了人們的手中。特別是當基于LBS的服務出現之后,信息的屏障最大限度消弭,似乎旅途中的一切皆有可能。
暢銷游記類圖書《我就是想停下來,看看這個世界》的作者陳宇欣是資深的海外游玩家,她在互聯網上與肖異和蔡景暉結識,現在的她是窮游網市場部的一名員工,同時也是這個PGC旅游社區的一名內容提供者。她對本刊表示,她的那本書出版于2010年,在書中可以明顯地看到,在那之前的旅行中雖然發生很多動人或緊張的故事,但卻基本上與互聯網無關。
但現在則完全不一樣了,以不久前她到馬來西亞旅行的經歷為例,背包走出家門之后,她用到了嘀嘀打車、新浪微博、谷歌地圖、大眾點評、窮游錦囊、Path和Evernote等一系列移動應用。令她特別感慨的是,微信在東南亞已經成為了明星應用,她用微信實現了遠程會議、疑難問答、尋找中國驢友,并且利用微信LBS功能向住在同一個酒店的同胞借到了吹風機!
除了將旅途中這一環節與互聯網緊密相連之外,UGC(或者PGC)社區與OTA的對接,開始成為了驢友社區的標準商業模式。兩者現在的商業互補性顯而易見,然而在智能手機出現之前,在手機上下單還無法實現,手機廣告也僅局限于文字鏈接。在那時,在PC端展示的戶外產品廣告和保險業務,往往是旅行社區們賴以維持的唯一收入來源。
這種新的商業契機,使窮游網和螞蜂窩成為了旅游行業中體量很小但分量卻很重的“小而美”公司。
總之,2010年以來開始普及的智能手機和隨后爆發的移動互聯網大潮,極大地改變了旅游的概念內涵。很明顯,原屬于傳統行業范疇的旅游行業,已經成為了和互聯網聯系最為緊密的行業之一。
10年后回望,發生在旅游行業——這項典型傳統行業身上的巨大變革的每一步,都與互聯網密不可分。沿著時間線回溯,我們可以把旅游與互聯網迄今結合的過程分為3個階段:
第一階段,是攜程與藝龍(即Expedia模式)的“鼠標+水泥”。在這個階段中,旅游概念的內涵本身并沒有發生很大的變化,并且可供旅行者選擇的個性化產品非常少。
第二階段,去哪兒和PGC社區的出現,使得旅游信息朝透明化大大邁出了幾步。可供選擇的旅游產品個性化組合開始增加。
第三階段,是移動互聯網對旅游的重塑,及與之相伴的PGC內容爆發。在這一階段中,不但信息的總量與流速發生了質的變化,并且“旅游”這一概念出現了新的內涵與外延,與之相伴的是涌現出之前從未有過的旅游產品與工具。
在前兩個階段的結合過程中,價格始終是影響旅行者決策的最大變量。但到了第三階段之后,價格在旅行者決策中的參考權重大大下降,由移動化和碎片化閱讀獲取的其他信息,在決策中占據了越來越重要的地位。
“從新的旅游意義上說,‘窮游’實際上是‘聰明游’。”肖異對《商業價值》總結說:“它代表了新的旅游理念和信息優化方式。”
而攜程高級副總裁湯瀾在接受采訪時也對本刊表示,作為旅游行業的“大塊頭勢力”,攜程團隊在這幾年也想清楚了幾個問題。攜程從2012年開始已經告別和競爭對手在價格上展開的口水仗,開始將旅游作為一個整體產品去運營,并且推出了“鴻鵠逸游”這樣的旅行定制品牌。
“‘手指+水泥’是攜程下面的戰略。” 湯瀾對本刊說:“用戶的需求變了,我們必須做出改變。”
(本文來源:旅游圈)